【重生谈诗】旧车，老马，父亲的叮咛――自评《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

（原标题：【重生谈诗】旧车，老马，父亲的叮咛――自评《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

就像你会开车、会用电脑、会打电话一样，写作是当今社会每一个人的必备素养。写作属于书面表达的范畴。表达，有书面表达、口头表达、影像表达、视频表达等等，表达的含义很广。

诗歌写作很难。为什么难？是因为诗歌这个文体对文字的要求很高，要求所有的诗句都是你发自内心的、原创的。下面我以我写于2024年秋分时节的《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一诗为例，作一个解读。我女儿在国外求学期间掌握了熟练的驾驶技术。当她回国后，我把自己一辆开了十多年的汽车给她开。我把这辆车比作一匹老马，由此生发出许多感慨――

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

这匹黑色鬃毛的马

见证着你从南到北的旅程

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晨昏

在太行和燕山之间练习奔跑的

是风，是朝阳，是你青春的梦

出发，归来，再出发

是季节的转换

是礁石和浪花的亲昵

如今我把缰绳交给你

把马鞍、马蹄铁和辔头交给你

独独没有交给你马鞭

这匹陪伴你从少年到青年的马

一定知晓我所有的心意

这是一匹朴素的老马

它的嘶鸣夹杂着东海的潮音

它的步履依然坚定

如同二十多年前我们仨

行走在故乡山峦下的霞光里

你选择在北海一隅饮马

在离燕园最近的地方读诗

生火做饭时你想到老马

千里之外，马蹄声从和山深处传来

这是一匹深沉的老马

棕色的眸子深藏着黄河和昆仑

伴你左右的风和云啊

是从古荡河畔的半岛出发的

在高楼林立的北京

年轻的牧马人骑着马儿走街穿巷

你迎接的每一个黎明都是恒久的

你的马鞍是故乡的太阳做的

春天的使者每天都会光顾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播音员、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之声《长书短读》主持人马宗武老师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这首诗。写诗需要有意象和意境。如果说“孩子，开着咱家的旧车出发吧”，那就没有任何意境了。因为这样就太写实了，我们要把现实的生活语言、成语，转化为诗歌语言。诗歌语言是一种象征性的语言，可以促使你深度思考。写诗是要用陌生化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真实的思想。什么叫陌生化？陌生到什么程度才是陌生化？写诗要少用甚至不用公共语言。那么什么叫公共语言？公共语言就是约定俗成的语言，比如说成语。人人可以取用的语言叫公共语言，公共语言缺乏创新。

那么，让我们回到这首诗――

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

这匹黑色鬃毛的马

见证着你从南到北的旅程

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晨昏

有的诗人喜欢用隐晦难懂的语言故弄玄虚，我不赞成这样的诗歌创作方向，写诗一定要让大家都能看懂，让他人从中得到某种启迪。第一段的“孩子，骑上咱家的老马出发吧……”，我前面已经介绍过这个背景了。女儿从国外回到北京，要去她的母校北京大学去做学术上的一个探讨。她提前给我打电话说，“爸爸，你车钥匙放哪里啊？”我告诉她车钥匙在家里某一个抽屉里。我突然想到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而每年她的生日，我都要给她写一首诗。这一做法已经保持了好多年。我就想到要给她写一首。

我们大家知道写文章角度很重要，那么从哪个角度来切入，来表达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一种期盼，一种希望，一种愿景？她问汽车钥匙的一个电话给了我启发和灵感，我就想到了写一写这一辆老车。这辆车是 2013 年我从老家开到北京去的，现在就放在北京。那我就从这个背景出发写一匹老马，不能直接写一辆旧的汽车啊。她是在南方读的小学和初中，再到北京读高中和大学，在她读初中时我买了这辆车。初中三年，每个周末，我雷打不动地去她的学校接送她。诗人就是要把自己与天地万物发生勾连，何况是一辆曾经朝夕相处的汽车？这辆车见证了我们一家人从南到北的旅程，黑色鬃毛，因为车身是黑色，就比喻成一匹黑色的马，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晨昏。我们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把这辆旧车比喻成一匹老马，这匹老马是非常有感情的一匹老马，为什么，因为我刚买来的时候开着它载我女儿，她坐在这个车里面的时候是一个初中生，现在已经研究生，而且她已经能够独立工作，已经成年了，对不对？以前我是开着车送她，现在她自己开着车。还是这辆车，还是这匹马。因

此我是感慨万千。请看第二段――

在太行和燕山之间练习奔跑的

是风，是朝阳，是你青春的梦

出发，归来，再出发

是季节的转换

是礁石和浪花的亲昵

孩子正在处于职业道路的选择和思考的阶段。不能直接写说“你在北京练习开车”，那样就毫无诗意。北京有什么山？太行山，还有燕山。她在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连接的地方练习开车，就是用诗的语言来表达。“是风，是朝阳，是你青春的梦。”在这里，我用物来替代人，用风来比喻我的孩子，朝阳是谁？是我的女儿，青春的梦也是我的女儿。在一个父亲的眼里，她就是风，就是朝阳，就是青春的梦。出发，归来，再出发。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诚如冰心老人所说：“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

什么是季节的转换、浪花和礁石的亲昵？我们要寓情于景，寓情于物。礁石和浪花是谁？可以是礁石，也可以是父母和孩子。礁石是什么？是北京的大环境，是这个时代，可以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请看第三段――

如今我把缰绳交给你

把马鞍、马蹄铁和辔头交给你

独独没有交给你马鞭

这匹陪伴你从少年到青年的马

一定知晓我所有的心意

大家都学过《木兰辞》，其中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之句。一匹马要真正上路，就要把它“武装”起来，要有马鞍，马蹄铁等等。马鞭为什么没交给“你”？我把老马，把这辆车还比喻成什么？一位老父亲对女儿的期许，融入了很多人生感慨。我认为自己就是一辆旧车，赋予旧车以人格力量。旧车代表一位老父亲对女儿期盼与希冀。

我为什么没有交给你马鞭？因为希望让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去奔跑，给你足够的选择自由。马鞭在什么时候用？马不听话也要打它，是不是啊？老马识途，一心为了孩子。年轻的马需要用鞭子调教。在父亲的眼里，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不需要鞭策了。因为工作原因，地域的原因，我不可能跟家人朝夕陪伴，只能在节假日回京团聚。谁陪伴女儿？这一匹老马（旧车），代表我陪伴她，因此我对这一匹老马，寄寓了复杂的情感。

请看下一段――

这是一匹朴素的老马

它的嘶鸣夹杂着东海的潮音

它的步履依然坚定

如同二十多年前我们仨

行走在故乡山峦下的霞光里

它的嘶鸣夹杂着东海的潮音。真实情况是我女儿拿到了钥匙，她在开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爸爸，这辆车的发动机声音，怎么这么响的？咕嗡咕咕，这个发动机要去检查一下。”我说那你赶紧去检查吧！但是诗的语言来表达我不能这么说，于是，“发动机的杂音”成“东海的潮音”。这是一匹朴素的老马。我的车上没有任何装饰。所以，这是一匹朴素的老马，它的嘶鸣夹杂着东海的潮音，它的步履依然坚定，如同二十多年前我们仨，行走在故乡山峦下的霞光里。把整个意象拉开，把它思路拓宽，这就带来一种什么？美感，诗的美，二十多年时光的流逝，亲情却愈发浓郁了。马虽然老了，但是步履依然坚定，我们要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

你选择在北海一隅饮马

在离燕园最近的地方读诗

生火做饭时你想到老马

千里之外，马蹄声从和山深处传来

“饮马”的本义是指给马喝水，引申为通过战争扩大疆土至某地。《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北，师次于�I。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在离燕园最近的地方读诗，诗里没有出现北京某某大学这种确定的地址，她目前住的地方离她的本科母校很近。生火做饭时你想到老马。我认为，一个人真正成熟起来，就是要懂得把自己照顾好。家里家外都要料理得井井有条，包括买菜烧饭这些事情，这才是人间烟火，才是生活的真味，也是一个人真正成熟起来的标志。我希望她经常亲自动手生火做饭。千里之外，马蹄声从和山深处传来 ，千里之外塑造了一种空间感。

这是一匹深沉的老马

棕色的眸子深藏着黄河和昆仑

伴你左右的风和云啊

是从古荡河畔的半岛出发的

黄河和昆仑是我们中华文化的一种象征，也就是说，要有远大的志向。你一个人走在路上，谁陪伴你？离家千里，父母都不在身边。真正的人格独立的年轻人，思想不但自由，而且独立，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啊。谁陪伴你？风和云陪伴你。

这里面还隐含着有一个成语，我没有把它写出来。风云际会是用来比喻英雄相聚，我们去北京之前，我们家住在南方的。诗是引导读者去往没有去过的地方。给他什么？给他启示，给他美，甚至给他震惊，给他很多想象的空间，让他从中受到一种教育，从中获得一种教益啊，这才是诗的作用。

在高楼林立的北京

年轻的牧马人骑着马儿走街穿巷

你迎接的每一个黎明都是恒久的

你的马鞍是故乡的太阳做的

春天的使者每天都会光顾

在高楼林立的北京，年轻的牧马人骑着马儿走街穿巷。你可以想象高楼林立的北京街景。我在这里用了一个公共语言，但我想不出比高楼林立更能够表达这个北京高楼林立的这一种意向的了。一个年轻人开着一辆车，在北京街巷里开来开去，那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但你如果说一个年轻的牧马人骑着马走走街串巷，那就是一种意境，是诗意的美。你迎接的每一个黎明都是恒久的。你的马鞍是用故乡的麦穗做还是太阳做的。太阳做的最好。为什么？太阳代表希望，代表光明和温暖。而且这个太阳是哪里的太阳？在诗人的眼里，太阳也是有籍贯的。故乡的太阳，代表了故乡人民，代表了亲人对你的一种期许。春天的使者每天都会光顾。就表达了一个老父亲对孩子的一种美好祝愿。我希望她每天和春天的使者在一起。我如果说：“当你打开窗户，太阳每天都会照进来”，那就没有诗意了。春天的使者代表希望、光明和美好的未来。

2024年9月22日写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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